八百天的越南緣—一位金融分析師的越南自述(四) 作者:應德煇CFA

第2章．越南與越戰

我們在談「前進越南」之前，不能不談50年前的美越大戰。話說1964年8月2日一艘靠近北越領海進行支援(美方說支援或收集情報)任務的美國驅逐艦馬多克斯號(USS Maddox DD-731)遭到北越魚雷艇的襲擊，於是開啟了10年(1964~1974)血腥的美越大戰。但也有「越戰始於1959年」此一說法(附註十二)，由於全球有許多探討越戰的文獻，因此煇哥在此就不多作贅述。至於誰挑釁誰？何年起算越戰？就交由歷史學家來論斷吧。無論如何這場美越大戰的的確確鏖戰了10年，台灣也在這場戰爭中發了筆橫財，誠如韓戰的日本，美軍在日本大量採購，日本發了韓戰財，逆轉了戰後蕭條的經濟，台灣何嘗不是因為越戰，美軍在台消費、採購，間接地改善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呢？

無疑的， 3、4年級台灣人對越南的了解，有其特殊的時代背景—「美越大戰」，那是我們共同的記憶。越戰期間，台灣因地理位置適中，而且台美之間還有所謂的「中美共同防禦條約」(Sino-American Mutual Defense Treaty)，台灣除了山川秀麗、景緻優美之外，當時一切都很便宜，自然是美軍指定的度假場所。台北中山北路上的美軍顧問團，台中清泉崗空軍基地(CCK)附近，滿是酒吧、西餐廳，抄著洋經濱的吧女與美軍在街上招搖晃蕩時有所見，那時的社會觀感是很差的。大兵、酒吧、PX(美軍福利社)等也正是煇哥少年時對越戰的間接印象，當然除了美國大兵的放蕩行徑外，腦海裡的越南也盡是好萊塢電影中血淋淋的殺戮戰場，如「越戰獵鹿人」(The Deer Hunter：1978)中的俄羅斯輪盤；美國退伍軍人返鄉痛苦煎熬的「返鄉」(Coming Home：1978)；南越首都西貢所發生種種美軍鮮事的「早安越南」(Good Morning，Vietnam：1987)等，都不是很愉悅的回憶，但卻也是對越南的刻板印象。因此當2007年煇哥越南破冰之旅，剛下飛機，第一眼看到的西貢，很難與「心理的越南」契合，有一段蠻大的落差，這應該是1975~2007三十多年來記憶留白的時空錯亂吧！

回顧越戰歷史，一定得提到煇哥我在河內遇到的一位奇葩，60多歲的美國佬安德里(Andre Sauvageot[下圖一])。嘿嘿！煇哥怎麼會認識這位安德里老兄呢？話說有天在河內軍隊旅館(Army Hotel[下圖二]；沒聽錯，是越南軍方經營的旅店！)的大廳上網，鄰座的客人以道地越語非常喧嘩的交談，煇哥下意志地往後一瞄，不得了！是一個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美國佬，但是他的越語卻溜的與當地人一樣，完全聽不出來是外國人(至少是我)。當安德里送走客人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，煇哥就前去問他：「嘿！老兄你的越語是哪裡學的？為什麼可以講得這麼道地？」

(一) 美國佬安德里(Andre Sauvageot)。

(二) 河內軍隊旅館(Army Hotel)幽靜的一隅。

安德里很得意的回答：「在西貢學的啊！我是1964年第一批來西貢的美國非作戰部隊」「是非作戰部隊喔！」「1973年才調回美國本土的！」他還特別強調，「前後在越南10年，無疑的，我是越戰的見證人！」。

安德里口沫橫飛的繼續說著：「來之前，是學過一點(越語)，但大部分是後來在越南學的！」

煇哥心想。。。「他肯定是美國中情局CIA派來的」。

他還得意的說：「我曾經當過許多名人的翻譯官耶！」「威斯特摩蘭將軍(General William C. Westmoreland；美軍四星上將1964~1968越戰美軍總司令[下圖左])、阮文紹(Nguyen Van Thieu；南越前總理[下圖中])、阮高祺(Nguyen Cao Ky；南越前總理[下圖右])等」「服役期間，我也娶了越南老婆！現在老婆和女兒都留在美國！」

美國威斯特摩蘭將軍   南越前總理阮文紹  南越前總理阮高祺

煇哥心想。。。「好一個越語家庭，難怪越語說得這麼溜！」。

總之，安德里見證了上世紀的美越大戰，他就是一本活歷史。在1991~1992年期間，安德里曾協助聯合國安置數千位越南難民重返家園(後文還會詳述上世紀的越南大逃亡潮)，由於他精通越語，甚至數度親赴越南鄉下，明查暗訪被安置返鄉難民們的生活狀況，回報聯合國有關單位。自從煇哥巧遇安德里之後，就常與他在旅館抬槓，也交了一個異國好友，安德里提供不少情資，頗為受用。其實旅人在他鄉，就需要勇於結交一些異國益友，能夠讓你迅速進入狀況。這是為什麼老外初來異地，一定得找個外佬多的酒吧混一混，幾杯黃湯下肚，大家攀攀交情，如果運氣好的話，談話投機，指點迷津，可以少走許多冤枉路，少花很多冤枉錢。因此，一般來說酒吧通常是外佬蒐集情資的重要場所！

煇哥認為各位看倌若要體認越戰的真實面，且對越南近代史有些興趣，下回到西貢旅遊或考察，不妨參觀「戰爭遺跡博物館」(The War Remnants Museum[下圖一])。美國前大使稱她為「戰爭罪惡博物館」。越戰結束後越南社會主義政府在前「美國新聞署(US Information Agency」的舊址成立了「戰爭遺跡博物館」，其間陳列了諸多照片、史事，陳述戰爭的殘酷，這不只是美國人和越南人共同記錄慘痛歷史的博物館，更是人類得時時警惕自己的博物館。煇哥沒參觀「戰爭遺跡博物館」之前，對美軍在越南曾使用生化武器，並沒什麼概念，參觀後才猛然醒悟，為什麼當時美國國內千萬學子要嗆聲華府，加上媒體的過度渲染，反越戰的浪潮一波高過一波，終於導致尼克森政府同意全面撤軍。雖然戰爭本質是殘酷的，但是使用化武更是握搓。你們知道嗎，美軍在越戰期間，曾在越南這塊土地上噴灑超過兩千萬加侖的落葉劑「多氯聯苯」(Agent Orange[下圖二])。如各位看倌對上述的數字沒什麼感覺的話，若將它換成汽油，一部1加侖可跑48公里的汽車，兩千萬加侖的汽油可以繞赤道兩萬四千圈！
也許還有人記得，民國68年台灣曾發生一起米糠油多氯聯苯的中毒事件，受害人數逾千人，震驚全國(附註十三)。一個受多氯聯苯汙染米糠油都能造成動盪全台的社會大案，更何況蓄意的噴灑，可想而知它的禍害之大。越戰期間美軍對不斷滲透到美軍佔領區的越共束手無策，因此為了摧毀越共滲透到南越的交通線，決定使用這種卑鄙手段，在越共常出沒的鄉間全面噴灑落葉劑；顧名思義，噴灑落葉劑後一夜間，森林變成不毛之地，讓越共無所遁形，但毒液滲入土壤嚴重汙染水源，直接毒害當時的無知農民百姓，同時更造成戰後50幾萬受害者以及子子孫孫，因為父母體內殘毒的影響，造成他們一出世就帶著殘破不全的肢體，過著悲慘的一生，大概這才是越南成立博物館，警惕世人的主因吧。
目前越南民間團體仍持續在世界組織間奔走，一面募款，一面控告美國政府的惡行，但是煇哥不能理解的是，目前越南官方僅控告生產「多氯聯苯」的美國廠商—陶氏化學(Dow Chemical)、孟山都公司(Monsanto)，卻沒有直接控告發動戰爭的美國政府，這應是本末倒置；在戰爭期間，廠商只不過是幫兇罷了，主謀者大家都應該知道是誰吧。越南對戰爭期間噴灑「多氯聯苯」事件的求償，不告山姆大叔而告廠商，莫非背後也有所謂的政治考量？由此可見，也許越南政府早已不計前嫌，與美國政府化敵為友，告告廠商，虛應故事一番！美越關係的微妙轉變，後面幾章煇哥有進一步的剖析。這就是政治嘛，政治只是一昧的追求利益，並無是非可言。因此各位看倌對國內的政治亂象，也就不必大驚小怪了唄！(下回待續)
附註十二：維基百科  越南戰爭(1955年~1975年)。
附註十三：維基百科 米糠油中毒事件—台灣(1979年)。